第21章 谁嫁谁?谁娶谁?-《男主死了很多年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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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想起一生中每一次的征战。
当他面临极度渴求而又难以得到的事物时,征服欲就会像这样静默爆发。
难免是要对不起流风一些……
聂七爷皱起眉头,眼中起了阴霾。
不过,流风原本也不乐意娶她。
即便乐意,又如何?
他这辈子都为家族考虑,从没为自己想要什么。现在好不容易有一样真正想要的,他就是要,谁又能说什么?
聂七爷想着,松开眉头,微微地笑起来。
他再往人群另一边看一眼:应该快来了吧?
……
人群焦点处,云大夫人咬着牙。
最后,她到底吐出一口气,颓然道:“是,既然有官府书文在此,那你想必、想必就是我家二娘了。”
云乘月很干脆地说:“我自然是。那么朱雀本?”
云大夫人的身体又晃了晃,无比艰难地承认:“朱雀本……的确是你母亲的遗物……”
“很好。”
云乘月微笑起来,伸出手:“那就还给我吧。”
——哇!!
在人群小小的欢呼里,云大夫人心中蓦然生出一股怨怼和怒气。
其实她也知道,最好的办法是先让孩子回来,至于是不是,之后再辨认不就好?宁愿认错,也不能不认孩子呀。
可她能如何!她能怎么办!
这是什么样的场合,是云府宣读嫁妆、正式定下和聂家婚事的场合!
这孩子上来就愣头愣脑地说朱雀本《云舟帖》是她的东西,如果他们直接认了她的身份,岂不就是坐实了她的指控?
那云家的脸面怎么办?聂家的脸面怎么办?两家的情谊怎么办?
她敢这时候当众认她吗?她不敢呀!
现在二娘竟然还要当众拿走珍本……那和聂家的联姻呢?
这孩子,怎么这么不知轻重!
她心里有怨,便僵立在原地,迟迟不肯开口。
也就在这时,云府里忽然又冲出几人。
“大嫂,千万别中了她的计!!!”
谁又来了?
人们不禁注目,见是两名衣着华贵的男女被簇拥着奔出来。那妇人上来便哭,一把搂过了呆呆的云三小姐。
“——我可怜的阿容啊!”
云三小姐猛一下颤抖起来,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:“爹,娘!”
云三爷则昂着头,走到最前面,威严地盯着云乘月:“吵吵吵,有什么好吵!根本是毫无争议的事!”
“你这孩子!即便你说的是真话,又如何?”他痛心疾首一般,“真话,就一定是对的吗?”
云乘月眉头一抬:“哦?”
她没察觉,自己这神态、语气,有几分神似某位亡灵帝王。
而亡灵帝王本人也没察觉。
他光顾着看戏嗤笑了。
云三爷大义凛然,一副全无畏惧的模样:“就算你是二娘,就能证明朱雀本《云舟帖》是你的吗?”
“不能!”
“对,朱雀本的确是二嫂带来的东西。”
他点点头,话锋一转,一副不屑与她计较的模样:“可二娘啊,你要知道,你二嫂早就将朱雀本给了二哥,二哥又给了家里库房。”
“所以,这朱雀本早就是云家的财物,给谁陪嫁,都是云家的自由!”
“这是云家的公产,哪里是你的东西!”
云三爷顾自说完,又顾自对四周拱手,清俊的面容带上笑容。
“诸位,实在抱歉,这是府里孩子们的一个误会。”他笑道,“今日一切如常进行……”
——噗嗤。
一声轻笑。
是谁?
云三爷茫然着,却忽然发现大部分人都立即抬头,眼睛晶亮地去看那楼上的姑娘,没几个人听他说话了。
——又笑了!
——真好看啊!
云三爷才明白过来,那一声笑是云二。
他有些气急败坏地抬起头。
然后自己也愣了一下。
……还真是挺好看的。
云乘月笑过了,又沉下神色。
“云三爷认了我的身份,很好。”她冰冷道,“可我们何必废话?难不成嘴上说说别人的东西是你的,就是你的了?”
云三爷有些恼,想也不想:“你还不是只凭一张嘴就……”
云乘月道:“官府文件。”
“……什么?”
“朱雀本的《云舟帖》在谁名下,有登记的呀,云三爷。”
云乘月又笑了。这是无奈的笑,也是感慨于对方的愚蠢的笑。
她对徐户正微微颔首示意,又不紧不慢道:“今日云家想将财产过户给聂家。既然要过户,云家手里、官府手里,必定都有一式两份的财产登记文书。”
“除了财产文书,还有一式两份的婚书。”
“一式两份,都写得明明白白。今天出嫁的本该是谁,而朱雀本又究竟是谁的财产,我们现在看一看,就一清二楚了。”
云三爷的脸,一瞬间变得比他妻女更白。
……他怎么把官府文书给忘了!
现在和徐户正商量一下,还来不来得及?
徐户正瞥了他一眼,晃了晃头,又给自己塞了两粒元灵丹。哎,今天托着这书文之影,可费了他老大力气。可他看得真痛快,值!
“嗯,那就看看文书是如何写的。”徐户正装模作样地挥挥手,对下属说,“翻一下,将朱雀本的财产登记文书、两家的婚书,都给找出来。”
他又看向云家人。
“云大夫人,”他拖长了声音提醒,“云家的文件,也拿出来看看吧?”
云大夫人默不作声。
好一会儿,她才微微地点头。那副苦笑的模样,俨然是已经被愧疚压垮,不得不颓然认命。
“罢了,罢了。”她低声说,疲惫而沧桑,“事到如今,已经不能再辩了。”
云家难道还能去否定官府存的文书了?那才真是将自家名声踩在地里去。
一时间,场上只剩窸窸窣窣翻找文书的声音。
人们伸长了脖子,等着最终的结果宣布。
尘埃落定。——云乘月暗中舒了口气。看来今天的计划还算顺利,到底没有用上备用的一招。虽然白做工让人失望……还是比继续浪费唇舌好。一直说话也很累的。
她等着徐户正宣布文书结果,暗忖,这事也该暂时告一段落,等身份、财产都要回来,再将婚约作罢……或者以此为筹码,让云家去查真凶?
这样似乎可行,那她就能轻松许多。
云乘月有点高兴,眼巴巴看着徐户正的动作,只希望他再快一点,这样她就能早点回去躺着,忙活了大半天,真是累。
想归想,她面上保持不动,落在旁人眼里,她的姿态便一如既往的优雅。
这时,夕色愈浓。
秋天是色彩缤纷的季节,连夕阳的颜色也更醉人。
醉人的橙红镀在青瓦白墙上,也笼在少女身上。人们望着她白衣蓝裙,额头一点金色紫薇华胜,长发翩然,只觉她看向谁时,便恍如飞仙一瞥。
聂二公子就生出了这份联想,不禁微笑起来。温润清俊的谦谦君子,现在竟笑得有几分傻气。
他想,她要回朱雀本,必定是为了拿回婚事。
所以,她就要嫁给他了。
如果云乘月知道他的想法,肯定吓一跳——哪个想嫁你的人会当场闹这么难看?虽然她还没明说,但大家心里不该有点数?
但,其他人还真没有。
虽然云乘月计划得清清楚楚,但她到底忽略了两件事:第一,云聂两家是浣花城名门,聂二公子是无数人心中的神仙归宿,人们总觉得没人不想嫁他。
第二么……她的表现太有条理了点。虽然她自己将云二小姐的过去分开看,更多同情唏嘘而非感同身受,可落在别人眼里,就理解为她是迫不得已、无可奈何,这才克制着百般伤心,鼓起勇气站出来。
于是,在场几乎所有人都这么觉得:她云二小姐是为了讨回婚事才站出来的,现在她大大方方拿回身份和遗物,也就成功地讨回了神仙夫婿,真是可喜可贺。
甚至徐户正都这么以为。他还一心想帮云乘月呢。
这个不怎么美丽的误会,还需要过一会儿才能暴露出来。
这时,云府门前正爆发一阵欢呼。
——找到了找到了!
——是谁的名字?赶紧看看,也让大家心里有个底!
徐户正接过下属递来的文书,先抖开一张,白胖的脸上露出笑容。
“浣花城云家、聂家的婚书!”
他朗声说道。
“立于十七年前,约定云家二小姐云乘月与聂家嫡系公子定亲,待云二小姐成年后完婚。”
人群中爆发出一阵热烈的、心满意足的欢呼。
也有人发牢骚:“怎么好看的人都有对象了?”
云家人的脸色,则当场一个比一个白。
云三小姐捂着脸,恨不得立刻昏死过去,别在这里生生受人羞辱。
徐户正又拿来第二张文书,同样抖开。
“这一张,朱雀本《云舟帖》的财产登记人,是……”
“——慢着。”
忽然。
威严的声音,盖过了徐户正略微亢奋的朗读。
谁?
人群外的聂七爷微微笑起来:终于来了。
——哗啦!
是什么东西被一道刚劲的力量击碎?
徐户正脸色猛地一变!
顷刻间,他手中托着的“法”字书文破碎,天地间笼罩的威压烟消云散。
徐户正本人也受到冲击,“噔噔噔”连退三步,胸中气血翻腾,几欲呕血。
怎么回事?
云乘月原本都懒散了几分心思,此时眼神倏然一凝,立即关切地看着徐户正。看他摆手示意无事,她才略松了一口气。
又有什么变故?其实她已经有了几分预感,但她不是很情愿相信。明明都快结束了啊……是不是有谁说过,最坏的可能一定会发生?这预言也太准了。
也就是说,她还得再站一会儿,等“后手”出场,说不得还要再唇枪舌剑几句……
云乘月有点失落,顾自转身,默默去喝了杯茶,且当安慰自己。她眼睛一抬,发现二楼的客人们一个个睁大眼把她瞧着,等目光一碰,又都赶紧扭头,装作看天看地。
云乘月莫名想起了动物园,恨不得在旁边插个告示牌,写上:看一刻钟收费一两银。
她喝了茶,就继续去栏杆边站着,等下方开始新一场演出。
人群里很捧场地起了一阵喧嚣。
“怎么了?”
“好像有谁过来了。”
“谁?”
“呀……!”
薛无晦仿佛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,淡淡哼了一声。
——[又是这些伎俩。]
他语带了然,又藏了一点鄙夷,和一丝倦怠。
——[帮手来了。]
帝王懒懒地点破。
伴随一阵喧哗,一众靛蓝短袍、手拿黑刀的军士,粗暴地驱开人群。
在他们开出的道路中心,一顶华丽的官轿被人悠悠抬来。
片刻后,轿子落地。
一只手伸出,将帘帐一掀。
一名绛色长袍、头戴官帽的中年男子,出现在众人面前。
他膀大腰圆,肚腹将玉腰带撑到了极致,形成一个不规则的、饱满的圆形。在那微黑的、脖子和脸浑然一体的脑袋上,偏偏又镶嵌了一双妩媚的杏眼,看人时忽闪忽闪。
这副形貌很有点怪。
但在场的人却都面色微凛。
零零星星有人小声说:“州牧大人……”
这零星的声音越来越多、越来越大。
最后,一层层的人海成了一层层的躬身行礼。
“见过州牧大人——”
山呼海啸般的声音,四面八方地荡开。
“这是在做什么?”
州牧拖长了声音,明知故问。一股浓厚的官腔。
“徐濯,你这是在刁难谁?”
他点了点徐户正,慢条斯理地训斥道:“我们做官吏的,可不是来给人家百姓耍官威的啊。”
呵。
一两句话,就将整个事倒转了真相,还给徐户正定了个莫须有的罪名。
真是官场老油条。
但官大一级压死人。
徐户正若面对县官,还能辩上一辩。但面临州牧……这是朝廷从三品的封疆大吏!
他只能白着脸,拜道:“下官知罪!”
“什么,下官?一个吏员,真是位低权重了!称下官,徐濯,你也配?”
州牧笼着手,不阴不阳,似笑似怒。
官员和吏员是两种不同的制度。他们最大的区别,是官员有品、吏员无品。
但地方上的事务,很多都有赖于本地吏员,尤其是徐户正这种吏员世家。所以,普通官员轻易不会和吏员闹翻,平时也客气地将官吏含糊着称谓。
可现在,州牧将这点翻出来挑明,谁也能说他说得不对?
徐户正咬着牙,再次认错:“小人知罪!”
云乘月听得不舒服,却暂时按捺住,只打量着看着这位大人。
云家的嫁妆一事,居然将一州之长都给惹出来了?
还是说……
“……方大人怎么来了。”
云乘月立即扭头,看向一脸惊讶的聂二公子。
聂二公子愣了一会儿,也扭头看她。
他突然慌了,解释道:“我不知道,不是我叫的方大人……”
云乘月点点头,了然道:“果然是聂家的帮手。”
不是他,那就是聂七爷了。总归都是聂家。
云乘月往外头看了看,果不其然看见了聂七爷。
那青年披着玄色披风,骑着马,身形笔直如一杆长枪,显眼地伫立在外头。她一看去,他就对她微微一笑,眼神灼热不减分毫。
甚至更加炙热。
云乘月皱了皱眉:有帮手,可把这人得意坏了吧。请动一州州牧来搅浑水,真是好大的阵仗。
聂家的人,都不是好东西。
她下定结论,又冷冷睨了聂二公子一眼,随即偏过头。
聂二公子傻傻地看着她,张口欲言,又蔫蔫地自己住口。
“真的不是我……”
他有点委屈地小声解释,垂头丧气,简直恨不能自己下去把方大人捂住嘴、推回去,以证清白。
下方,州牧已经撇开徐户正,对云家几人露出个笑脸。
“云家自家的财产处置,当然没有任何问题。文书就不必核对了,伤和气。”
他很老道地混淆视听,又笑呵呵地话锋一转:“不过,朱雀本是你们家的,这假不了,可婚书是怎么回事儿啊?”
啊?什么意思?
云家人见事情陡然转了风向,虽然猜到是聂家暗中出手,却也摸不清州牧这问话的意思。
他就不能一并把两件事都带过吗?
还是云大夫人一个激灵,灵光一闪。
她抬头再看一眼侄女,这回有力气看得仔细,便越发觉出她神清骨秀、眉目如画,娇艳宛如天成,更要紧是清新灵动,常人难及。
这样的美人……是比三娘动人许多。
刚才三娘的表现,也着实叫人失望。
难道,聂家是想……
云大夫人又看了一眼楼上。临窗,聂二公子站得要靠里一些,却仍能看清他面上的笑意,还有凝望二娘时晶亮的眼神。
果然,是这么回事。
也对,面临这样楚楚动人、百年难得一见的美人,男人未免要心动。
那就这么办吧。
这婚事原也是二娘的。
就是对三娘的打击可能……
云大夫人暗中一叹,心里却已经有了决断。这决断很无情,但就像先前她对二娘无情一样,只不过现在无情的对象变了一个。
为了家族利益,这些都是不重要的细枝末节。
想定主意,云大夫人便微微一笑。她是个明艳动人的贵妇,往常都从容雅致,今天是难得失了方寸。
但现在,那个八面玲珑的贵妇人又回来了。
“方大人英明。”
她撇开自己还茫茫然的丈夫、三叔和三弟妹,笑吟吟地先奉承了一句,才答话道:“这婚书写得万万没有错,正是我家二娘。”
——哇!
——咦?
围观人群一个个竖起耳朵。
云三小姐靠在自家母亲怀里。母女两人一起瞪大了眼,难以置信地望着大夫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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