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2章 “我自己来拿”-《男主死了很多年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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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她还在继续鼓掌。

    云乘月淡淡道:“原来如此。在聂家眼里、在云家眼里、在州牧眼里,原来财产登记只是摆设?”

    “这大梁律法,都只是摆设?”

    这句话是一个讯号。

    这句话也像针,猛地戳到了谁的痛脚。

    话音才落,聂七爷尚未说话,州牧却面色凝重地、狠狠地一挥袖。

    “胡言乱语!律法何曾是摆设,休要栽赃本官……!”

    他的面色,莫名显出了一缕焦急。

    这焦急支撑着他,让他想立即推翻那姑娘的定论;他是真急了,甚至猛一下都顾不上和聂七爷的交情。

    聂七爷侧头看去,心中忽然微微一动:州牧这是怎么了?

    仿佛有一束无形的线轻轻一扯,而那线头握在那看似柔弱的姑娘手里。

    云乘月笑了笑:“栽赃?”

    州牧肥胖的手臂狠狠挥下,气急败坏道:“你这奸猾的女子——你平白无故,非要说云家的公产是你的私产,谁能相信你?”

    “就算文书上写的是你母亲的名字,又如何!”

    他张口一顿连珠炮似地逼问,好像生怕说慢了,就要召来什么灾祸。

    “朱雀本是何等至宝?你母亲亡故,重宝自然该由宗族掌管,谁会交给你这样一个傻子!”

    “你说这是你的,难道你叫它一声,它会自己答应吗!你……”

    云乘月说:“会啊。”

    州牧一愣,声音戛然而止。

    云乘月握住栏杆,居高临下地望着众人。

    她脸上有笑。那是一种先于所有人看见结局的笑;从容不迫,带着冷冰冰的鄙夷。

    州牧愣愣:“啊……?”

    什么?

    云乘月平静地说:“我说,我叫它,它就是会答应啊。”

    “既然你们不信……”

    夜风忽起。她的秀发与裙摆也随风扬起,却并不轻灵,反而隐隐显出一分杀伐之气。

    “——我就自己来拿。”

    她伸出手。

    栖息于她眉心的“生”字书文,瞬间苏醒过来,跃跃欲试地探出头。

    柔和的生机,如春日叶芽的萌动,悄然无声地散开。

    “《云舟帖》——何在?”

    在她的影子投映范围内,无人看见的漆黑迷雾正缓缓弥漫。

    黑雾之中,一只冰冷苍白的手伸出,轻轻搭上她的肩。他指尖冰凉得可怕,而那缥缈的声音比他的肌肤更幽凉。

    ——[云乘月,我只帮你这一次。]

    黑沉沉的死气如生机的影子,一并悄然漫去。

    而在云府深处,越过重重精致栏杆,在层层防护的宝库深处,有什么东西……忽然动了一动。

    像鸟雀听见呼唤,它也忽地抬起了“头”,正“望”向云乘月所在的地方。

    “生”字书文跃动在她眉心,春日生机在她每一寸骨血里流传。

    它们流淌、绵延,向着四面八方而去;越过人群,越过夜色,越过鳞次栉比的房屋,在初升的星空下不断传递。

    云府深处,被重重书文闭锁的宝库之内,某只包裹严密的宝箱内……

    有什么东西动了一动。

    它开始往上飞,却撞上了层层封锁的箱盖,而没能成功。

    但它并不气馁,继续一点点地去撞。

    世上最精纯的生机就在不远处,令它本能地极度渴望靠近。

    一下、一下、一下……

    它的挣扎越来越激烈。

    箱子外层,有无数流转的“封”字亮起。它们不断旋转,和箱子里那个想要挣脱束缚的宝物角力。

    被封住的宝箱,乃至整个宝库,渐渐地颤抖起来。

    而在它成功之前,在云府之外……

    人们望着二楼的那姑娘。

    他们看不见生机,看不见书文,也看不见漆黑的迷雾和……搭在她肩上的那只亡灵的手。

    他们只看见她抬起手、说了一句话。华灯流光里,他们屏息凝神,等待着她的动作。

    一息,两息,三息……

    时间过去了,什么都没发生。

    片刻后……

    许多人都笑起来。

    说什么叫一声会应,根本什么都没发生嘛。

    人群里,竟隐隐有种轻松的氛围散逸开去。这种无事发生的平静,仿佛给了很多人一种安心之感;只要什么都没发生,一切就都还在他们可以理解的范围内,在他们眼中的安定秩序之内。

    ——孤零零的、柔弱的美人,绝境之际鼓起一腔孤勇、发出不平之声,得到了英雄的怜惜,即将迎来婚嫁的巅峰。

    这已然是许多人眼中的好戏高潮。

    别的再多,那也未免太过。

    人们笑起来,松了一口自己都没发觉的气。

    州牧也笑起来,却是自己知道自己松了口气。

    他抬起袖子,擦了擦额头的汗,也擦了擦层层叠叠的脖子肉上的汗。

    “叫一声会应……那摹本又不是个人、动物。小丫头,真喜欢开玩笑。”他居然还差点信了!

    而事实上,一个小姑娘能做什么?

    州牧的笑声里,带着一缕轻松、一缕不屑。

    “来人……”州牧再抬起手,又放下,看向身旁的聂七爷。

    聂七爷看他一眼,下了马。

    和州牧不同,聂七爷蹙着眉,神情隐有一些凝重。

    他看看州牧,又抬头看着那临窗站立的少女,心脏收缩着加快跳跃,这一回,却好似不是因为她的美丽。

    多年主事所带来的危机预兆,悄然笼罩在他心头,令他整个人变得阴沉沉的。

    “我来。”

    他利落地吐出二字,右手已然扬起。随侍的下属立即会意,如游鱼无声而出,倏然往楼上而去。

    二楼,夜风在吹。

    客人们有许多都打了个寒颤,觉得这个秋夜真是清寒,怕是冬天真要来了。

    裹着这一分清寒,他们再看那窗边衣衫单薄的、孤零零无所依靠的少女,不觉心生怜惜,觉得她伶仃的背影落满秋霜,又被夜风吹得格外寂寞冷清。

    聂二公子离她最近,看得也最清楚。他看见她仍然坚持着伸出手,那纤薄的手掌里除了一束灯光,什么都没有。

    可她仍然倔强地伸着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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