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6章 祭祀碑文-《男主死了很多年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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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◎【修】◎

    马车碾过了积水的路面,  也碾过一路没来得及清扫的落叶,终于停在星祠前面。

    星祠周围一里,按律法不能行车,  但十七等爵往上,不受限制。卢桁的车架就不受限制。

    雨已经停了,  四下唯余冷气,云乘月下了车,又回头观察后方那棵梧桐树——他们刚刚经过那里。

    “云姑娘?”

    她回过头:“我觉得刚刚有人在看我们。”

    卢大人却只是笑笑,并无意外之色,  说:“你发现了?无碍,  那是封氏的人。”

    “封氏?”这个名字依稀耳熟,云乘月想起来了,  “就是城外通天观的命师?”

    聂小姐提到的辟邪符,就是封氏命师给的。那枚辟邪符她还保留着,尚未发现异常。

    卢桁随意道:“不错,  封氏一脉擅长观星测命,  是一个传承千年的古老家族,历经无数朝代而不倒。”

    这位老人还坐在车厢里,正按着时候喝药。说罢,他一气喝了最后一口药汁,放下药盅,皱眉咂咂那股酸苦的药味儿。年轻时觉得苦药清雅有风骨,越老却越不喜欢,喝下一口苦药,  仿佛就少了一截健康的生命。

    “您吃糖么?”云乘月见状,  深感理解和同情。喝苦药是真的太痛苦了。她摸出一粒芙蓉糖递给老人:“请用。”

    这是她在路边买的,  她很喜欢清甜的花香味。等卢桁接了糖,  她又请求道:“您和我讲讲封氏吧。”

    老人托着糖,笑起来,没说自己不爱甜,只将糖果放进口中。他目光柔和,面上的刚硬都像泡在慈爱里:“你对这些感兴趣的话,今后去了明光书院,可以多逛逛藏书阁。封氏一族,历史源远流长,能追溯到战国之前,也就是千年前的大夏时代。”

    “大夏?”

    “千年前,夏皇结束乱世、建立夏朝。但很快,各州起义、自号诸侯,开启四百余年的战国时代。又经历几番朝代变迁,二百年前,就有了大梁天下。”

    “各州……”云乘月意识到什么,“今天各州,还是当年夏朝的各州吗?”

    “可以这么说。名称虽有变化,各州范围却大致不变。”卢桁道,“封氏千年前是宸州州牧,后来成了宸州的诸侯王。到大梁开国时,他们主动臣服,甘居人下,安心做国朝的命师。”

    “直到今日,封氏在宸州仍有很大的影响力,族人常常巡视全州。”老人又笑着夸她,“不过,你现在才是聚形境修士,就能察觉到他们的窥视,十分了不起。”

    云乘月谢了他的夸赞,想要回一个笑,却高兴不起来。

    如果封氏是千年前的州牧,那就是薛无晦的敌人了。他……如果“祀”字真的和他有关,他的目的是杀死封氏?封氏有多少人,他打算怎么杀,会不会牵扯到无辜的人,又会不会威胁到他自己?

    他什么都不告诉她。

    信息太少,解决问题的难度也大大增加。难道她天生是劳碌命?

    她不由叹了口气。

    “云姑娘……?”

    云乘月摇头,换了个问题:“卢大人,听说修行有七个境界,如果想成为最厉害的修士,需要多久?”

    “最厉害?”老人失笑摇头,摆手道,“第七境飞仙境只存在于传说中。如果你说的是第六境通玄境……据我所知,世上最快晋升通玄境的人,是已故的五曜之首、岁星星官,严伯舟,他花了五十九年。”

    五十九年?啊这……

    云乘月眼神发飘。

    “你才多大啊。小孩子,脚踏实地才好!”卢桁更笑起来,下了车,吩咐了手下几句,又和守门人打了个招呼,才带着云乘月往里走。

    今天的星祠安静依旧。岁星之眼边上有一片落叶,大约是风雨带来的。很奇怪,这里干干净净的时候不觉得冷清,多了一片落叶,立即就多了许多的寂寞。

    但也或许是因为云乘月想着封氏的事,有些走神,才生出了无端的感叹。

    她走进八角亭,面对祭祀碑,抬手唤出“光”字书文。有了浣花书院的经历,她两枚书文都能大大方方地用了。

    “这就是那枚书文……光,不错。”老人咽下最后一口糖,颇感兴趣地端详着,“天字级,还有些成长的潜力。嗯,来日方长,不知会到何种地步。”

    云乘月想起虞寄风也说过类似的话,问:“书文也会成长?”

    “自然。”老人道,“你读书时,可曾遇到似懂非懂的状况?彼时若有所悟,仔细一想又糊里糊涂。”

    云乘月点头:“有。我以为是自己没有真正学会。”

    “是学会了一点皮毛。书文也是如此。观想之初,受制于修为、心境,书文等级可能不高,待日后主人成长,书文也有可能突破等级。”

    卢桁笑道:“不过,这并不容易。书文是道心映照;一个人很难真正突破自己,所以书文也很难真正发生变化。”

    “您是说,知行合一、字如其人?”云乘月脱口道。

    卢桁惊讶道:“正是,原来你已经知道了?”

    “……听过一些讲解。”是薛无晦说的。云乘月收起书文,目光落回祭祀碑上,定定注视片刻,张口想问问题,却又犹豫着闭了嘴。

    她拿出锦囊,再摸出一粒芙蓉糖,想了想,她干脆将整个装糖的袋子合拢,双手捧给卢大人。

    “送给您。”她说。

    老人望着这袋糖,脸上的表情缓缓组成一个问号。

    云乘月见他不收,更不好意思,小声请求:“就是,那个,您能……给我讲讲碑文吗?”

    她实在惭愧。

    之前她还说介意卢大人多年冷落、不会太多交往,结果?她几次三番麻烦别人,还只能用一包糖来“贿赂”——可给钱的话,感觉卢大人也不会收。

    云乘月苦着脸。虽然觉得不应该……可她还是想请教。在浣花书院听过课后,她就发现,先听课再练习,事半功倍。

    祭祀碑正是卢大人所写,书法水平之高,令她很敬佩。她想要抓住一切机会提升实力,所以之前的那点清高,还是扔开的好。

    虽然抱有这种决心,可云乘月还是挺不好意思……好自己打自己的脸啊。不过,要做一些事,就不能怕丢脸。

    “对不起……还是您想要别的东西?”云乘月小心地询问。

    卢桁这才听明白——居然有人用一包糖来贿赂他!他一时啼笑皆非:“你这孩子……这,给我糖做什么!好了好了,你们小姑娘的零嘴收好。你想听,我讲就是了。”

    他笑过了,又觉得伤感:还是和他见外啊……也对,对这孩子而言,他实在只是个陌生人。

    云乘月听他语气宽容,更是问心有愧。她行了一礼,又摸出新买的空间锦囊,从中拖出了两把简易折叠椅。

    一把黑的,大一点,给卢大人坐。一把红的,小一点,她自己做。锦囊空间有限,只能塞下这两把椅子。

    云乘月很快摆好了,伸手一指:“卢大人请坐。”

    看完了全程的卢桁:……?

    云乘月有些奇怪:“上次您不是说我可以带凳子来么?”

    卢桁这才想起来。他糊里糊涂地坐了上去,才想起来自己从没有坐着讲课的经验,一时觉得浑身不对劲,可再一想,如果他站着,岂不是逼人家也站着?

    他就僵硬地挪了挪,忍了。

    一老一少坐在凉亭里,双双抬头看碑文。

    卢桁又适应了一下,才说:“这碑文处理过,书意不剩多少,但笔势、结构、布局,还是能讲一讲。”

    “书意?”云乘月跟着抬头,“不是精气神吗?”

    “那是方便初学者理解的。你看,修行七境,除开飞仙境,前六境分别叫聚形、凝神、连势、化意、洞真、通玄,这六个境界都和书文相对照。”

    说到这里,卢桁一捋胡须,却是含笑停下:“正好,考一考你,这六个境界是如何对照的?”

    这个问题云乘月思考过,稍一回想,就流畅答道:“聚形是磨练基本功,写出的文字完整、笔画流畅。凝神是指书写者聚精会神,全情投入书写。连势……我看书上说,是指下笔有势、行文有势,更多却是一知半解了。”

    卢桁听得还算满意,点头道:“‘势’字说起来容易,解释起来确实困难。所谓‘势’,就是指笔势。你看——”

    他指着碑文开头“宸州浣花星祠祭祀碑”几个字。

    与云乘月此前观赏过的《铁锁星河》、《云舟帖》不同,祭祀碑文字体方正浑厚,和《乐陶墓志》的风格更加类似,却又少几分苍凉古朴、多许多庄严冷硬。

    尤其是每一竖画,中锋外露、收笔厚重,更显得字字铁骨、冷锐十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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